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複習兩個成語故事:「唇亡齒寒」與「士為知己者死」。

春秋時,晉獻公有意討伐虢國,可是行軍路線不順。荀息建議向虞國「假道」(向虞國借路行軍),可是如何讓虞國同意借道呢?荀息建議:「送給虞公兩件寶物:屈地產的良馬和垂棘產的美玉。」獻公說:「那可是我珍愛的寶物啊!」荀息說:「如果可以借路讓大軍通過,那麼,兩件寶物猶如寄存『外庫』(自己國庫是『內庫』)啊!」言下之意,將來可以收回來,也就是滅了虢國以後,滅虞國只是「順便」而己。

晉獻公聽懂了荀息的意思,可是擔心虞國有賢大夫宮之奇,一定會諫阻借道。荀息說:

「宮之奇之為人也,懦而不能強諫。且少長於君,君暱之,雖諫將不聽。」

荀息顯然對虞國君臣做了相當周密的情報蒐集與個性分析。知道宮之奇不可能向虞公「強諫」,原因是他從小由虞公撫養長大,國君視其如家人,因而不會接受「強諫」。

後來,宮之奇向虞公提出「唇亡齒寒」的諫言,果然虞公不聽。最後,晉國「假途(借路)滅虢」之後,「順道」滅了虞國。

戰國前期,韓、趙、魏「三家分晉」之前,三家聯手滅了另一個大家族「智氏」,趙襄子甚至將智伯的頭顱拿來當溺器。智伯的家臣豫讓決心為智伯報仇,於是混進犯人群中,到趙襄子官邸去掃廁所,伺機行刺。

趙襄子如廁,突然「心動有所感」,派侍衛搜索,查到豫讓身上帶了凶器。左右要殺死豫讓,趙襄子說:「這是一位義士,放了他吧,我自己小心一些就是了。」

豫讓不放棄行刺念頭,在自己身上塗漆,造成皮膚潰爛,好讓人家認不出來。他故意走到自己家門口,他的妻子說:「你這個人,外貌雖然不像,可是聲音卻像極了我的丈夫。」

於是,豫讓吞炭讓聲音沙啞。可是他的一位好朋友仍然認出他來,問他:「智伯人都死了,你這樣不是很愚蠢嗎?」豫讓說:「士為知己者死,女為悅己者容,我甘願拼死以報智伯知遇之恩。」

這一次,豫讓埋伏在趙襄子出入必經的一座橋下。趙襄子車隊經過,馬匹突然受驚,趙襄子說:「一定是豫讓,將他搜出來。」果然,在橋下搜出豫讓。趙襄子問豫讓:「你也曾經服事范氏與中行氏,而智伯滅了范氏與中行氏,你為何沒有為范氏與中行氏報仇?反而現在卻死腦筋要為智伯報仇?」

豫讓說:「范氏與中行氏以一般人對待我,所以我以一般人能做的回報。智伯以『國士』待我,所以我以國士能做的回報。」

雖然趙襄子這次不能再放豫讓走,可是趙襄子仍然答應了豫讓的最後一個請求:拿一件趙襄子的衣服,豫讓對著砍了三劍,然後自刎。

前一個故事,我在文章中不只一次引述,大概就是用「唇亡齒寒」的意思來對照時事。可是,最近一次卻有了另一個方向的思考:宮之奇在提出諫言時,自己曉不曉得「國君不會接受」?甚至,他曉不曉得,國君視他如親人,多半情況那是一種「優勢」,但是在諍諫時卻是「缺點」?如果宮之奇明白這個道理,那麼,他應該改變諍諫的形式(例如用諷諫)。如果他不明白,那麼,晉國的荀息豈不是比虞國君臣更清楚虞國的君臣關係!

後一個故事,也是在最近一次寫這個故事時,突然想到:其實趙襄子比智伯更「知」豫讓,不是嗎?同時,豫讓的妻子不瞭解他的心,好朋友也不瞭解他的心,反而是敵人趙襄子最瞭解他的心:知道豫讓一定會再來,所以馬匹受驚就說「一定是豫讓」;也願意拿衣服給豫讓砍三劍,這不是捨得一件衣服,甚至願意讓刺客砍衣服洩憤而已,這中間有著對一位『國士』的敬意,以及讓他「放心」赴死,因為豫讓要在「地下」對智伯有個交代。

很遺憾,宮之奇沒有機會跟荀息討教,豫讓也未能在遇到智伯之前先遇到趙襄子。

對我個人有什麼啟發呢?如果有「敵人」批評,甚至攻擊我,先不要「聞過則怒」,說不定對方比我自己看我自己更清楚。

至於政治(包括外交)或商場競爭,能得到對手對己方的評價或分析,先不要急著駁斥、抗議甚或提告,那可能是認識自己的大好機會喲。

至於朋友呢?

所謂「益者三友:友直、友諒、友多聞」,事實上「友直」比較少見,因為朋友並不喜歡聽「逆耳之言」,所以我們通常避免「直言」。而婉轉陳辭卻又往往變成「損者三友」!

這樣說好了,朋友常常忽略(因為瞭解)或容忍(為了成全自己「友諒」)我的缺點。加上我對自己的缺點習而不查,或自以為「擇善固執」。於是,我們很少聽到或察覺到自己的缺點,於是就「自我感覺良好」了。

可是,難道我(或任何人)是完美的嗎?聽不到直言,結果居然是以為自己「益臻完美」,那可是一樁很嚴重的事情,不是嗎?

對於「友直」,務必心存感激喔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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